异史氏曰忠孝人之血性 古来臣子而不能死君父者

异史氏曰：忠孝，人之血性 [20] 。古来臣子而不能死君父者 [21] ，其初岂遂无提戈壮往时哉？要皆一转念误之耳！昔解缙与方孝孺相约以死 [22] ，而卒食其言 [23] ，安知矢约归后 [24] ，不听床头人呜泣哉？[20] 血性：刚强正直的气质和品性。死君父：为君父而死。君父，国君，皇帝。

[22] 解缙：字大绅，江西吉水人。明洪武二十一年（1388）举进士，授中书庶吉士，改御史，受明太祖爱重。惠帝时，召为翰林待诏。燕王朱棣进攻南京，解缙与周是修、杨士奇、胡靖、金幼孜、黄淮、胡俨等约共死难。及朱棣入京，解缙驰谒，擢授侍读，并没有践行其言。后直文渊阁，参预机务，与编《永乐大典》。有《解学士集》、《天潢玉牒》。方孝孺：字希直，一字希古，浙江宁海人。尝从学于宋濂。明初，两以荐召至京，太祖善其举止端整，除汉中教授，未及大用。惠帝即位，召为翰林侍讲，迁侍讲学士，国家大政事辄咨之。燕兵起，朝廷讨伐诏檄皆出其手。燕兵入京，孝孺被执下狱。朱棣即位，使草诏告天下，孝孺投笔于地，且哭且骂，说：“死即死耳，诏不可草！”朱棣怒，命磔诸市。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被“诛十族”的人。食其言：违背诺言。食言，《尔雅》：“食，言之伪也。……言而不行，如食之消尽，后终不行，前言为伪，故通称伪言为食言。”

[24] 矢约：折箭为誓，盟誓。《金史·杨仲武传》：“乃举酒酹天，折箭为誓。”异史氏说：忠孝是人的血性。自古以来，臣子不能为国君死难的，起初难道就没有提着兵刃慷慨前往的时刻吗？说起来都是因为一念之差而做错了事啊！过去，明代解缙和方孝孺相约为君王而死，而解缙后来自食其言，怎么能知道他们约誓之后，回到家里，不听妻子的哭泣声呢？

邑有快役某 [25] ，每数日不归，妻遂与里中无赖通。一日归，值少年自房中出，大疑，苦诘妻。妻不服。既于床头得少年遗物，妻窘无词，惟长跪哀乞。某怒甚，掷以绳，逼令自缢。妻请妆服而死 [26] ，许之。妻乃入室理妆，某自酌以待之，呵叱频催。俄妻炫服出，含涕拜曰：“君果忍令奴死耶？”某盛气咄之。妻返走入房，方将结带，某掷盏呼曰：“咍 [27] ，返矣！一顶绿头巾 [28] ，或不能压人死耳。”遂为夫妇如初。此亦大绅者类也，一笑。[25] 快役：又称“快手”、“捕快”。旧时州县官署掌缉捕、行刑等职事的差役。

[26] 妆服：修饰打扮。咍（hāi）：语气词。往往用以表示强忍、自宽。